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008章 第 8 章

關燈
第008章 第 8 章

這夜夫妻二人休息得很早。概因曹姬的探望寬了宗越的心,他不似昨夜無聊煩躁,很快就睡著了。

羅婉卻遲遲沒有睡意,於黑漆漆的夜中睜著眼睛,望著枕邊男人。

他依舊睡在外側,幾乎貼著臥榻的邊邊棱,中間隔出一道寬闊的鴻溝,躲瘟神一般避著她。

如他所言,他對她一點兒興致都沒。

也是,他有曹姬那樣的美人在側,又怎會瞧得上其他女郎?

若她是個男人,大概也會寧願挨打也要日日往宴春閣去。宗越拼死護著曹姬,對她出手闊綽一擲千金,都是人之本性罷了。

羅婉當然清楚,自己是留不住他的,他的人,他的心,都留不住。

之前他未成親,安豐侯和榮國夫人管教得小心,不允他成婚前先鬧出庶生子女。

現下剛剛成婚,有安豐侯震懾,又顧及榮國夫人生辰,他才不得已安安穩穩、踏踏實實地與她待在一處。

但日子一長,宗越若始終不肯與她生兒育女,姬妾和庶生子女之事,安豐侯大概也不會太過抵制約束。

到時候,沒有了公爹袒護助力,她更留不住他了。

雖說庶生子女須得敬她這位嫡母,她便是提議養在膝下也未為不可,但人心隔肚皮,總歸不甚親厚。

夜色中,女郎咬了咬唇,終於下定決心一般,往外側挪了挪身子,手下遲疑片刻,輕輕搭在了他的腰上。

結實,硬朗,像塊帶著溫度的鐵板。

她的手甫一放上去,就察覺這鐵板猝然驚醒似的顫動了一下。

羅婉閉上眼睛,好似熟睡之中無意識地貼近觸碰了他身。

寢房之內燒有地龍,暖融融的甚至滋生出些許燥意,宗越便覺身子越來越熱,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,明明柔軟無甚壓人的力量,卻似禁錮了他周身,麻麻木木的,每一寸肌膚血肉都像暫停了呼吸。

沒有人敢這樣碰過他,還是在穿得這麽少的時候。

宗越偏頭,鼻尖被什麽東西輕輕軟軟地掃了下,定下目光才看清,是她的頭發。

他們當下好生親近,她的面龐隔了幾縷散落的發絲,幾乎就要貼上他的鼻尖。她的呼吸和他的,不可避免地交織纏繞在一處。

宗越威峻疏闊的眉宇不覺皺緊。

他沒見過這麽不知自愛的女郎。

教坊裏的樂舞伎人,瞧見他冷眼相對都會躲得遠遠的不敢輕佻招惹與他,而她呢?

房中明明空置著一張美人榻,她大可不必與他同榻而眠的。

臥榻寬敞,她原也可以同他楚河漢界,井水不犯河水。

可她竟在他面前穿那樣單薄的寢衣,睡覺也不老實……

不是等著與他和離麽?不是說不給他這個廢物生孩子麽?

如今這般,又算什麽?

宗越忽然重重推開她,坐了起來,命丫鬟掌燈。

那推搡的力道不算輕,羅婉無法裝作渾然不覺,只能迷迷糊糊睜開眼,就見宗越長身立在榻前,垂目死盯著她,好像她犯了什麽彌天大錯。

“越郎,怎麽了?”羅婉坐起來,佯作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眼睛裏冷颼颼的怒氣,唇角微抿,瞧上去有些無辜委屈。

“羅氏,你會不會好好睡覺?”宗越面色冷,語氣也兇。

“你下來,那廂去。”他朝美人榻看了眼,幾乎是霸道地呵令她。

羅婉是知道他為何這樣生氣的,因為她方才狀似無意的親近碰觸,他竟如此厭惡反感?

到了必須大半夜掌燈把她趕下臥榻的地步。

羅婉攏了攏散亂的頭發,起身欲要下榻,瀕近邊沿忽又停下動作,沈默了會兒,低聲開口:“越郎,我有些認床,睡不了那美人榻……”

“不如,你且去將就一晚?”

羅婉縮回腳,沒有一點下榻的意思了,吩咐丫鬟抱上一床被褥鋪置美人榻,轉頭對矗立眼前的男人說:“越郎,去睡吧,明日,我稟明父親,請他允準你去宴春閣。”

說罷,又命丫鬟放下帷帳,將男人隔絕在帳外,也隔絕了刺眼的燭火,兀自歇下。

“世子,鋪好了。”丫鬟稟過便離了內寢。

宗越依舊站在臥榻旁側,盯著垂在眼前的錦帳,抿直了唇。

怎麽會有要他睡美人榻的道理?

睡覺不老實,招惹人的又不是他?

還有,她是在威脅他麽?要去向父親告狀?

宗越目色一沈,騰地撩開帷帳,一腳跨在榻上,“羅氏,誰說我要去宴春閣?”

羅婉懶懶地擡起眼皮看他。

帷帳撐開了一道縫隙,燭光漏了進來,恰恰披在他身上,他的面龐,一半因這光明亮清雋,一半陷在晦暗裏,該是冷漠且囂張。

羅婉只瞧著那一半明亮的面龐,微微有些恍惚。

他的寢衣是淺白色,概因燭光柔和,將他霸道囂張、咄咄逼人的氣度掩去了些,若不細看,還頗有幾分翩翩君子的模樣。

“越郎。”

宗越渾身的肉皮猛地一緊。

此前這樣喚他,雖也是柔聲細語,但絕不似今次……

今次這聲“越郎”,好生覆雜,似乎含著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意。

纏綿,欽慕……

怎麽可能?

宗越的目光在片刻的滯怔後,覆歸冷漠,卻見女郎坐起身。

他身量本來就高,如今一坐一站,便顯得他更高了,羅婉須得仰著頭。

“越郎,坐下說。”羅婉扯扯他的衣角,柔聲笑道。

她扯著他的衣角,直待他坐下才放手。

“越郎,我知道你喜歡去宴春閣,留在這裏,只是不得已。”

宗越不否認。

“越郎,你有沒有想過,父親為何不喜你去宴春閣?”

宗越不答,他做的事,沒幾件是父親喜歡的,唯一滿意的一件,大概就是妥協娶了羅氏。

“我猜,父親是想做阿翁了。”

安豐侯兄弟五個,毗鄰而居,其他兄弟小他幾歲,已然有了幾個孫子,安豐侯卻只有幾個外孫,羅婉這樣推測自是合情合理。

宗越卻冷笑了聲,似不認同她的話,卻也懶得辯駁。

羅婉遂繼續柔聲說:“父親而今想要個嫡孫,這才不允你常去宴春閣待著,等你我有了孩子,父親總不會再約束你,到時候,不管嫡庶都是他的孫子,多子多福,父親沒道理不允你去宴春閣的。”

這番話似乎很有道理,但宗越聽來終歸有些奇怪,怎麽好像他的用處,就是生孩子?

女郎沒給他太多深思多想的時間,貼近了,下巴輕輕擱在他肩膀,耳邊的聲音愈發纏綿蠱惑。

“越郎這麽好看,生的孩子,也一定好看的緊。”

一句話說罷,承托著她下巴的肩膀愈發僵硬了。

好一會兒,那肩膀才動了動,撇開她去,挪身離遠了些,回過頭來又看她半晌,似在審視忖度著什麽。

“怎麽,你不怕跟我這個廢物生孩子,再生個小廢物?”

他冷著眼,顯然沒在開玩笑。

羅婉微微抿唇,原來他在記仇啊。

長安城裏他的壞話可不少,也沒見他畏懼記恨、知恥後勇,怎麽小弟那番話,他就牢牢放在了心上?

“越郎,不要這樣說自己。”羅婉醞釀出心疼的神色,挪身靠近,思想著從哪處去欣賞他、誇讚他。

相貌剛剛已經誇過,得尋別的,能說明他不是廢物的地方。

“你才不是廢物呢,你打獵打得那麽好,還能馴服那麽兇的獵鷹猛獸,我聽說,開國的太祖和咱們的高祖父都是極善狩獵的,那時誰能馴服獵鷹猛獸,是會得太祖嘉獎的,咱們的高祖父不就因此得了很多賞賜麽,只不過而今太平盛世,倉廩充盈,皇朝更重詩文才學,這些吃飯的本事才成了消遣,世殊事異罷了,怎能以廢物論之?”

羅婉柔聲說罷,又朝他挪近了些,見他不再相避,索性更近幾分,伸手環上他腰,歪頭伏在他背上。

“越郎,以後我們的孩子,還要你這位父親,教他騎馬狩獵呢。”

宗越身板結實硬挺,此刻更像一塊周周正正的石碑,佇立著,一動不動。

“越郎,我有些困了,睡覺吧,好不好?”

羅婉在他背上輕輕蹭了蹭,柔軟的發絲拂掃著他後頸。

宗越某個地方在膨脹,胸腔裏血液滾動,如戰鼓咆哮。

猝不及防,他身子一轉,傾壓過來。

羅婉雖是初嫁,但看過很多話本子了,且她的閨中密友大多早為人婦,她出嫁前,那些姐妹們與她嘰嘰喳喳說了許多。

兩人的寢衣都是單薄柔軟,他的異樣那麽明顯,她自是察覺到了。

手下遲疑許久,她才緩緩抱住了他,“越郎……”

“羅氏,你的花言巧語,留著騙別人吧。”

他的眼睛和身體明明都脹滿了欲望,卻是一刻不疑地翻身下榻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羅婉盯著空蕩蕩的帷帳,頭一回生出挫敗感。

他怎麽識破她是花言巧語?

“姑娘,世子又去宴春閣了。”過了會兒,拂雲悄悄來稟。

“姑娘,要不去和榮國夫人說說,讓她再勸勸世子,這才新婚,他就這樣往宴春閣跑,三更半夜地跑,以後豈不是更過分?”雪香也勸。

羅婉沈默了會兒,吩咐雪香拿來她常看的話本子。

“姑娘,夜很深了,別看了吧?”

“無妨,拿過來就是。”

羅婉秉燭看了大半宿,天色將明才紅著眼睡去,翌日晨,便未去向安豐侯夫婦問安,只遣丫鬟去說一聲病了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